2017年11月17日,上午,我們離開前童古鎮,驅車前往許家山石頭村。許家山石頭村始建於南宋,距前童古鎮40公里,位於寧海東部,屬茶院鄉許民行政村的一個自然村,海拔約200米,是寧波市區內現有建築群規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石屋古村,也是浙東沿海山地石屋建築群落的典範。我們的車子沿著盤山公路往上開,一直開到山頂,這裡是一個石頭的世界,是一個真正的原生態古村落。
車子停在許家山石頭村村前,我們先到許家山石頭博物館參觀了一下。中國自遠古女媧練五彩石天開始,就和石頭結下了不解之緣,文人墨客讚譽奇石為“立體的畫”,“無聲的詩”,奇石是永恆的,幽雅不俗的。當走進寧海許家山石頭博物館,就會發現它是對奇石大千世界最好的註釋。一石一景,一石一物,一石一天地,一石一世界。古人稱讚:“花不解語還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不得不敬佩大自然的神奇,不得不承認賞石的雅緻。
石頭博物館入口是一扇簡易的木質大門,門前兩旁被幾塊最原始的大石塊裝飾著。館內主要分兩個區域,入口進去左手邊展廳裡展覽著各種光怪陸離的石頭,從像極了西遊記中珍寶的石頭,到各種各樣的美食類石頭。館內比較特別的就是長桌上排著滿滿噹噹的“滿漢全席”了。這一桌葷素皆備、色香俱全、看著就叫人垂涎三尺,若不是走進了看,絕對不信這些美食居然都是石頭的,被這些紋飾色彩之特異,造型之奇美,維妙維肖的奇石所折服。觀賞完了“滿漢全席”,我們來到了另一個展廳,這個展廳展示著許多懸掛起來的花紋各異的舊石窗和石板,令人目不暇接。
我們從博物館出來,朝著石頭村走去,走一段石頭鋪成的小路,看到一間間一幢幢全部由石頭建成的房子,這就是許家山石頭村了。許家山石頭村和一般的水鄉村落不同,整個村子的住宅都是採用石木結構,用附近山上的青灰色安山岩質的天然石材整塊砌成,排列巧妙,遠遠望去,房屋錯落有序。許家山村因為石板的顏色呈青銅色,當地老百姓又把它叫做“銅板石”。村內有石屋、石巷、石院、石牆、石板橋、石路、石凳等組合資源,整體看是一個石頭的世界,特色非常鮮明。許家山現存古建築三合院和四合院建築群格局完整,85%以上保持原有歷史風貌。
走進這個村落,猶如走進了時光隧道,彷彿回到了古代的某一個時期,來到了世外桃源,“不知有漢,無論魏晉”。這個村落也像一座古羅馬時代的廢墟,帶著歷史的印跡。這個原生態古村坐落於山野之中,遠離城市的繁華與喧囂,所以才最大限度地保留下來了原始的風貌。村莊里,街巷、道路、橋面是用大大小小的石頭拼接而成。在村子裡游覽就如同在石頭的世界裡游覽一般,樸素的石屋也會給人蒼涼的感覺。或許是因為山村遠離塵囂,整個環境便顯得幽靜。銅板石上也留下了歲月的痕跡,但它卻仍然堅韌。青瓦石牆、穿村巷道與縷縷炊煙勾勒出了許家山石頭村淳樸的風貌,這個村莊就如石璞般鑲嵌在青山中。
許家山石頭村到處飄逸著濃濃的古老氣息,別具一格,這裡不僅是個完整的古老村落,還有著傳統的生活方式,比如牛耕田、制番薯粉、做番薯燒酒、搗年糕、做竹編等,一進村子特別有感覺。農作物以“三品”為特色,即茶葉、花生、土豆,其中花生與土豆稍有名氣,另外還有番薯、芋頭、水稻、玉米、高山蘿蔔等。村莊內有雞、鴨、豬等牲畜,小溪中有溪魚,山林中還有野豬、野雞、野兔毛等野生動物資源。在這個石頭的世界裡,可以看到淳樸的人們用傳統的耕作方式勞作,會看到人們用最傳統的方式生活。石頭村就像是被遺忘了一般,隱世而獨立。
許家山村主要出產農產品有番薯、洋芋、藠頭。番薯皮色發白或發紅,肉大多為黃白色,但也有紫色。據研究測定,番薯含熱量僅為饅頭的一半。番薯可代糧充飢。番薯為偏鹼性食物,食後可抑制皮下脂肪的增長與堆積。此外,番薯還有利於排便,有利於減肥。番薯除供食用外,還可以製糖、澱粉,既可生食,又可炸、煎、烤、蒸、煮等食用。番薯並非在這里土生土長的,據說在乾隆十三年(1748),世居福建興化府莆田的楊希昌曾藉宿高梘,當時寧海茶院一位姓張的客商也在高梘住宿,兩人相識,提到莆田所種的番薯,寧海是沒有的,而寧海地廣空闊之處很多,如果播種,定能推廣,既可作主糧食用,也可備兇荒之患。楊希昌一聽,覺得有理,回鄉後即偕胞弟楊希明來到寧邑之東的毛嶼島墾荒大面積土地種植番薯。物以稀為貴,楊氏兄弟種植番薯獲得成功,不但衣食無虞,且有餘資。莆田的兄弟伯叔們遂相率遷居寧海,當時四周村民也想引種番薯,這樣就慢慢地在寧海各地傳播開來,許家山村民也開始種植番薯了。的確,番薯引進寧海,是一次重大的農業革命。番薯生熟可食,切片刨絲、熬糖釀酒、磨粉制面、零食充飢皆宜,是不可多得的經濟作物。現在許家山的番薯粉、番薯面、番薯燒酒,山粉糕等等番薯製品,都是寧海有名的土特產。
許家山石頭村主要有下井街、上井街、巷弄等街弄,它們是這個村莊的經絡,一幢幢石屋就依山勢建在這些街巷上,上井街往山頂攀爬的一段又叫做寧象古道,古道是像山通往寧海縣府的主要官道,穿越許家山的這截又喚作牆門街。佇立在古道的下方,久久地凝望著蜿蜒逶迤的石塊古道,凝視著古道兩旁的石門、石窗台,窗台幽深,我長久地凝視著,雨水順著石牆淌了下來,濕了青銅色石塊,濕了青苔,濕了乾硬的歷史,一切從時光深處活泛過來,一切彷彿僅僅是沉睡,它們一一醒來,與我對望,述說著過往。幾十米長的牆門街,舊日時光,石街兩過是商舖林立,在雨簾中,彷彿聽到當年的吆喝叫賣聲。
我們走上了一條鄉間小路上,這是一條古道,原來是像山通往寧海縣府的主要官道,在古代很有名。清代寧海詩人徐鏞在《過許家山》一詩中寫道:“豺狼蹲坦道,僻徑繞寒山。無限斜陽色,來添霜葉殷。秋空雕翮健,石蹬馬蹄孱。深羨雲中客,肩樵任往返”。意思是說這個村莊位於山頂,四周皆山,草木茂盛,秋天的斜陽照在灌木叢林上,層林盡染,煞是好看。因地僻山幽,有豺狼擋道,盤旋的山路彎彎曲曲,只有樵夫出沒其中。許家山在明代是像山通往寧海縣府的主要官道,自古以來,商賈們為運鹽、米、茶葉等物,驅趕騾馬穿行在這條片石路上。現在雖然早巳不聞馬蹄聲聲,但它見證了一個時代的輝煌。
走在這條鄉村小路上,我們可以飽看原生態的田園風光,欣賞自然的韻味——梯田、水稻、果園、竹林等美景,盡情地呼吸山里的新鮮空氣,體味先民們世代相傳的民俗風情。讓我們在這個寧靜得如同水墨畫一般的村落裡,感受自然,感受純樸,讓身心遠離喧囂的都市,滌去塵世的煩惱。依山盤旋的梯田,有如折疊的綢布,大則如廣場,小則如浴盆;長則如飄帶飛舞,短則僅於方寸之間。一層層,一片片,聚在一處,蔚為壯觀。這裡一年四季景色各異。春天,水滿田疇,如串串銀鍊山間掛。那些梯田裡全是油菜花,遠遠看過去,簡直是金色的世界,天空都變了顏色;夏天,佳禾吐翠,似排排綠浪從天瀉;金秋,番薯、洋芋漫山遍野;隆冬,雪兆豐年,若環環白玉砌雲端。這種景象可以稱得上是人間一大奇觀。在許家山村的村邊,有一口波平如鏡的池塘,那是幾百年來許家山人在此採石後形成的水塘。在水塘邊的山體上,還裸露著一些平整的銅板石,青灰色的石頭上點綴著幾星金黃的野菊花。鴨子在水塘里歡快地戲水,攪起一圈圈漣漪。
葉氏宗祠和古戲台是村里比較出名的地方,在葉氏祖屋遺址的標誌牌上寫著:葉氏祖屋為許家山葉氏發源地,始建於南宋末年。據《葉氏宗譜》記載,宋丞相葉夢鼎一族、葉氏六十三世裔孫葉大卿為躲避戰亂,從胡陳東倉率家族至此定居,葉氏祖屋為許家山發源地,而葉姓也成了村中第一大姓,至今已有700多年的歷史了。這座祖屋的主人叫葉大卿,與那個把宋末歷史冊頁寫滿沉雄、苦難與悲壯的葉夢鼎同是葉溫裕的後裔。葉溫裕是寧海蓋蒼始祖,遠在唐昭宗時他貴為殿中侍御史,後晚唐權至吏部尚書。本來這柄權杖可以為葉氏子孫扒來多少富貴,但他與篡臣朱溫不合,慷慨陳詞質責朱溫建立梁國,他自斷權杖,棄官歸隱遷居寧海東倉。葉氏子嗣枝繁葉茂,同時,耿介、悲患的人格血脈也一直在葉氏子孫中流湧。
石頭村里的古戲台和葉家祠堂與村里的其它建築不同,採用的是木質結構,也許是年深月久的緣故,祠堂中的支柱斑斑駁駁,表皮已然脫落,顯得十分破敗,更加突出了祠堂的年代感和歷史蒼傷感,在祠堂正中供奉著葉家先祖的牌位。多年後的南宋末年宋度宗時,葉氏後人葉夢鼎已權高至右丞相,是進入國家三公九卿之列的高官,進入了無數仕人夢寐以求的國家權力中心。葉夢鼎在朝時,秉承葉氏悲情憂患的理想人格,他一次又一次上書朝廷,要革除弊政予民生息,提出許多修明政治、振國興邦的主張。葉夢鼎為官之後,真的是生不逢時,在他六十七歲貴為右丞相時,國家局勢已危如壘石,亡宋也已在須臾之間。他為朝中重臣時,遇到佞臣賈似道,而賈既權傾朝野又是皇親國戚。葉夢鼎一面孤力抗阻賈,一面也是仰天長嘆,彷彿一隻啼血孤鵬發出讓人悲傷的哀鳴。他在七十幾歲高齡時,辭官,單車宵遁,隱匿在家鄉寧海的山壑。
在葉夢鼎為國奔走之時,葉氏家族的另一支後裔,在葉大卿父子帶領下,選擇了有利於躲避戰禍的許家山村安居下來,葉大卿是智慧的,他與兒子尋找到了這塊山肩壑地,又找到了玄武石,這真是上蒼的庇佑。玄武岩石礦形成於早侏羅世時期,浙東沿海發生區域性大斷裂,滾燙的岩漿從地底噴湧而出,有的直接湧出地面,形成火山噴出岩,它們或縱向,或橫向,像書頁一樣有規則地排列著,不需敲鑿,只需用鐵釬或木棍插進岩石縫隙,用力一撬,一塊平整的石頭就能完整地取下來。這種火山岩石質堅硬、表面光滑、紋理細膩,是上好的建築材料。葉氏父子就在這建造寬闊高大的石屋。一幢鐵硬鐵硬的石屋,不僅是棲身之所,也是靈魂的避難所。葉氏就是以這種方式迎接著葉夢鼎這只抗擊佞臣的孤鳥的歸來。
在葉氏宗祠、古戲台與書院遺址間,我踱來踱去,在微雨中,我已經不知踱了多少個來回。我在歷史煙塵中尋找細節,以證實葉氏子孫那高貴、堅硬的人格。在宗祠對面的古戲台上,我仰望著平頂的藻井,藻井只彩繪了兩條龍,古戲台的藻井都是螺旋式從底部升向高空的,天一閣秦氏宗祠古戲台、同為寧海的龍宮樸、清潭村的古戲台,沒有一個為平頂。螺旋式或雙向反向螺旋式藻井,除了音響擴音外,更多的還是崇尚權力嚮往官場,因為華貴的螺旋式藻井象徵著富貴與權力。
我站在葉氏祖居廢墟的亂石上沉思,慢慢翻動著歷史的冊頁,官場的險惡,佞臣的卑劣,使得許家山葉氏子孫不屑官場。他們靜居於這個偏僻而又秀挺的山肩,在書院裡讀著經書,在山地間操練著各種農事。“民依於食,故農事最為急務。 ”這條葉氏家訓曾規規矩矩地掛在石屋的書院門上。現在只剩下遺址,只有斷壁殘垣還能讓人感悟到歷史的餘燼。站在赤褐色的石門檻上,張望著已經望不到盡頭的寧象古道,又望著蒼遼的葉氏祖屋廢墟,彷彿從撫摸古石外牆而進入了石屋的道地,彷彿靜立在道地中央,四顧石屋四合院的主人們真實、本原的日子。
路邊一口古井就出現在我們眼前,差點與它擦身而過,我踟躕不前時還一直思慮,在這個滿眼是石屋、石牆、石巷、石道、石板橋、石凳的硬硬的石頭村,村民去哪取一口甘甜的水。據說,這口一米多寬的古井,從未乾涸過,七百多年來,這口古井就一直滋潤著許家山的葉、張、王、胡姓人家。井、池、丁字街口,這裡就是許家山村村民聚集的場所,俗世的歡樂與苦澀,都會在這兒盡情上演,這兒畢竟是個生活的舞台。
對於所有人來說,石頭是最平常的,但是,世界上幾乎所有的文化都是以石為宗,人類經歷了二三百萬年漫長的石器時代,石頭與人類的關係源遠流長、密不可分。石頭村里的主要建築,都是歷代村里的人利用當地豐富的玄武岩來建設村落,歷經歲月洗禮,散發著獨有的光彩。隨處可見的石牆、石窗、石路、石橋、石巷、石井、石磨等,令人不得不驚嘆先輩的勤勞與智慧。古村落是我國數千年農耕文化的結晶,深藏著悠久的歷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蘊,既有村落規劃、各類建築、橋樑、廟宇、名木古樹這些物質文化遺產,也有各類習俗、風土人情、民間信仰及傳統技藝等非物質文化遺產,真正稱得是物質文化遺產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綜合體。
走進村子,一幅雞犬相聞的村居圖就躍然於眼前,真是好一派田園風光。整個村子就是一個石頭的世界:所有房屋都由青石搭建而成,並且每所房子都有一個院落,院牆也由石塊堆砌。村里的路寬寬窄窄,縱橫交錯,有的鋪著大大小小的石塊,有的則鋪著鵝卵石和小碎石,腳踩在上面,無端讓人有了一種很踏實很穩妥的安全感。這些石頭路,像是時光機,一下子便感覺穿越到了農耕文明時代。許家山的民居幾乎都由這樣的青灰色銅板石砌成。村子坐落在帽峰山的餘脈上,坐西朝東。石屋建築群隨地勢起伏靈活佈置,從東往西一排接一排漸次升高,每兩排石屋之間自然形成一條條南北走向的巷道,石屋通常為兩層。因為依山而築,常常從前一進房子的二樓臥房出去,隔一條窄窄的過道,就是後一進房子的一樓廚房。因而雖不是山下四合院式的建築格局,這裡的宗族親和力卻一點不比山下差。從建築材料上來說,石材是主體,只在樑柱、門窗、欄杆和樓板等處用少量木材。石屋採用穿斗式木結構承重,大木作上基本沒有雕刻,簡單的樑柱交接關係,樸素而又牢固,使石屋獨具山鄉民居原始之美。
許家山石屋因為受到地勢的限制,開間都較小,進深也較淺,一般在同一層面上呈橫向排列,有的聯排相連,形成一字形條狀格局;有的組合成凹字形平面,形成內向的半敞開式生活庭院,庭院基本都朝南。庭院鋪地為拼成各種圖案的鵝卵石或大小不規則的石板。石屋的四堵牆均由石塊壘疊而成。石塊有大有小,參差不一。有些屋子所用的石塊要細碎一些;有些屋子所用的石塊就相對較大、較方整,大石塊與大石塊之間用小石塊補縫加固,但都極少用石灰或水泥抿縫。所有石牆一律不用石灰或水泥抹面,整面牆體裸露塊狀或條狀的石頭,因此風能輕易地透牆而過。住在這樣的石屋裡,冬天雖然寒冷,夏天卻是非常涼快,再加上此地沒有蚊子,絕對是一個避暑消夏的好地方。為了保暖防風,有條件的往往在正面外牆的最上部,或者是從二樓臥房位置起改砌磚牆——磚頭也是取山上的粘土自己打坯燒製的,而其他幾面牆仍是石牆到頂。也有牆體上部四面都用磚頭圍護的,但這樣的房子為數極少。
石屋的正門一般都朝東,考慮到門框對石牆的承受力,門一般不大,以樸素的單扇木板門為主。窗也設計得很小。一樓的窗以石窗為主,用碎石塊搭出一些簡單的鏤空幾何圖案。這些漏窗除便於採光通風外,還起到了一定的裝飾作用。在許家山,我們幾乎看不到在寧海同一時期的民居建築中最常見的雕花石花窗,這可能與銅板石的石質不適宜雕鏤有關。儘管門窗都偏小,但由於進深淺,屋架高,屋裡的光線倒不是太陰暗。屋頂均為硬山雙坡屋頂,一層向外側推出一進簷廊。也許是因為石屋比較耐火的緣故,一般都不設封火牆,這使得石屋建築群的空中線條少了許多變化而顯得有些單調。幸虧有錯落有致的巷道穿插其中。村中的巷道隨石屋而走,石屋因地勢而高低起伏,巷道便也高高低低,蜿蜒曲折。巷道有長有短,有曲有直,但都是鵝卵石鋪面,路面已被踩得圓潤光滑。連接高差的石階由未經雕琢的銅板石依次疊加而成,自然粗獷。
寧靜的許家山村在遠離城鎮的高山上悄然矗立了兩百年,石屋從一間到一排,從一排到一片,逐漸形成有祠堂,有家廟,有學校的規模整齊的村落。有些石屋倒塌了,更多的石屋建起來,水塘便越來越大,越來越深,而銅板石卻依然不見少。村邊地頭,屋前屋後,紋理細密的銅板石隨處可見:石凳,石桌,石橋,石井,石巷,石屋,整個許家山村就是一個銅板石的世界。雜樹生花、翠竹叢生、梯田環繞的許家山就像一位青筋畢露的老人,而森然壁立的石屋建築群就像老人裸露的筋骨,透著一股滄桑、一股撼人心魄的力量。我走在陰雨的石板卵石小巷裡,看著細細的雨絲飄在石牆上滋潤著本就鮮綠的青苔,那些石塊或青黑、或斑白、或粘著黃泥,偶爾會有纏綿的絲瓜藤、牽強的絲瓜花、垂懸的輕晃的絲瓜點綴他們,為他們剛硬的脾性增添些溫柔,使他們凝重的神情有了些生命的笑意。這時,就會覺得時光已倒退了五百年,無論魏晉,歷史就那麼悄悄地滲入了你的身體。
許家山石頭村是一個極美的村莊,它的建築形態是美麗的,它的村落與大自然的諧和是美的,它醇厚、硬朗而又綿長的文化是美的,還有久居這石頭屋中的人們是美的。我的心靈的池塘已長久地干涸,在許家山,一個上午,心靈的池塘河水盈盈,已泛起陣陣漣漪。雨已經很小了,細雨霏霏,天空爽朗了許多。我在許家山悠長的石巷裡徜徉,巷道濕漉漉的,石牆濕漉漉的,讓堅硬的石牆石道有了柔潤;街巷的院牆上,不時被幾株枝葉脆嫩、枇杷已掛的枇杷樹伸出,不時被盛開的白色羊皮輪花綿長地舖滿,頓悟出石頭村的柔美;石屋門口不時站著一個或兩個村民,他們溫和、寧靜的神情,有時問著要不要他們的花生、土豆或番薯粉,樸素的,不急不躁的,他們是這座千年古村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