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頗聞人說豐圻勝,況有丹楓照秋暮。
魚蝦市遠風不鯹,橘柚園深香作霧。”
清(1636-1912)初詩詞大家查慎行(1650—1727)予豐圻以白描於深秋佳景, 情意悠長, 然豐圻之勝不止於秋, 實貫穿終年以繽紛果茶: 碧螺春茶、白沙枇杷、烏紫楊梅、水晶石榴、水蜜香桃、大佛手銀杏、洞庭蜜橘等,且於“四序遷流,五行變易”之間, 極盡顯物產殷充, “天工人巧日爭新。”
豐圻, 與石井、小長灣、尚錦、洪灣貝聯珠貫, 咫尺為鄰, 均魚貫而棲止於姑蘇洞庭東山太湖西岸沿線, 背依淺山-莫厘峰, 面朝秀水-太湖, “青山綠水共為鄰”, 振古如茲,又素來富庶之地, 席豐履厚,始終“皆清俊濟楚,簪星曳月”。
豐圻乃自然村落, 原行政歸屬於尚錦村。 本世紀初, 尚錦、湖灣、岱松仨村合而為一,由此廣袤百十餘頃, 且新名之以莫厘村, 遂行政歸轄於東山鎮之衙府。
豐圻自古物阜民熙, 以茶果營生於莫厘峰, 以湖鮮捕撈於太湖, 前者為生計, 固本培元, 大利可圖; 後者係興致, 一時興起, 調味生活, 因而浸明浸昌, 富饒一方。 如此甘於逐本舍末, 又涇渭自分, 折射豐圻人甘願各安生理, 恪守通功易事, 以踐行勞動交換之理念。
莫厘峰, 亦稱胥母峰, 乃洞庭東山第一高峰也。其拔地而起, 幾近九十丈高, 遑論嵬峨, 但不失“雲來山更佳,雲去山如畫”之屬性。其因隋朝(581-618)莫厘將軍曾漱石枕流, 且落葬於茲而得名; 亦因春秋時期之吳國(約公元前十二世紀-公元前473)大夫伍子胥(公元前559-公元前484)曾迎母於山巔而流稱。
莫厘峰向來沃壤, 其方圓左近亦固屬膏腴之鄉, 令人凝矚不轉, 雲趨鶩赴。唐朝(618-907)年間, 席氏自北方而南遷, “山一程,水一程”,定居洞庭東山, 開枝散葉,瓜瓞綿綿, 同時, 即裡漸裡, 席氏亦不懈深自砥礪, 孜孜無怠, 終成就其富貴顯榮; 南宋(1127-1279)伊始, 朝廷由中原倉皇南撤, 以致朝中文武官吏不期而遇於洞庭東山,不禁甚喜“青山綠水,白草紅葉黃花”, 故不謀而合, 莫不棲居今莫厘村沿湖一線; 至明(1368-1644)清(1636-1912)時期, “鑽天洞庭”商幫又於茲雲程發軔、幹霄凌雲, 一時“翁席劉嚴四大家,富可敵國甲江南”。
相隔如鏡之湖, 可與相語者, 西山之同儕-縹緲峰也。雙峰對峙, 宛若咫尺之間, 競相妖嬈, 而登峰頂而遠眺, 一時江山如畫, 湖澤如詩, 不啻於曠性怡情之舉, 或會直抒懷古幽思,或能喟嘆朝暾夕月,或可感念春華秋實。
丁酉年小暑後, 恰值“六月荷花香滿湖, 紅衣綠扇映清波”, 再邀約於豐圻, 躬履莫厘峰,不禁喜不自勝, 隱隱間, 些許迫不及待。
過遐邇著聞之東山賓館及藏山納湖之啟園-席家花園, 莫厘峰環山公路依舊蜿蜒而前行。沿途曲岸彎路, 涵浸以水色湖光, 浴沐以響晴薄日, 盡呈“水光瀲灩晴方好”,而秀曼之荷月裡, 光影暖盎, 太湖清粼, “煙波澹盪搖空碧”。
車疾馳, 景漸異, 遊目而騁懷, 心蕩而神搖。 湖岸曲曲彎彎, 道路兜兜轉轉, 車經岱心灣大橋後, 折西數里, 白馬廟大橋就撲面而來, 再轉駛西南未幾, “山氣日夕佳, 飛鳥相與還”之豐圻近在眉睫, 而比肩而立之豐圻大橋卻揚鑣分道, 旁出豐圻, 直貫小長灣, 從而玉成“結廬在人境, 而無車馬喧”之豐圻。
亙古亙今, 豐圻人家皆以莫厘峰為生, 故以岩石而架棟, 佔野而分圃, 十有八九, 由此散為墟落,之後設肆置鋪, 湊為闤闠, 而墟里鱗櫛以館舍, 黛瓦白牆, 流淌著徽派建築之元素。
宅居沿山勢而上築, 並界以遶彎之仄巷, 又聞以雞犬鳴吠, 彼此營生於莫厘峰, 憑以天時、仗以地利、輔以百辛, 以致於天道酬勤, 安享天地自然之饋贈。
於村墟入口, 農家食肆、客棧、鋪戶絲紛櫛比, 而村旆斜矗, 店招迎眸, 遽即一爿衢肆, 令人怦然; 又衢陌略呈蛇行斗折, 恰似浮雲遮望眼, 莫能一瞥無遺。
是日, 入伏在望, “戶牖深青靄, 階庭長綠苔”氤氳其間, 恬淡靜謐發散而出, 誘人杖藜而深入, 以叩訪枕水宅院, 聆聽湖之錦水湯湯;以叨擾阜丘別館, 窺睹山之停僮蔥翠。
豐圻人家大半依山而居, 小半傍水而棲, 因而衢陌夾以青山與綠水, 兼之豐圻大橋引流過境之車馬,“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之景象始終縈繞墟里腹地,而於茲“日用飯食,出作入息,便是樂堯舜之道”, 競惹遐邇眸矚, 世上芸生竟趨之。
薄暮時分,“斜陽照墟落”,溫情脈脈, 豐圻可寓目“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以及“半江瑟瑟半江紅”。 此時鵝行鴨步於陌上,且念時光溫良, 且聞紅塵暖香。於茲山水能相依,寵辱皆可忘。
夜闌時刻,“露低紅草濕螢光”, 更深人靜, 豐圻能聆聽“落花流水仍依舊”, 以及“草深無處不鳴蛙”。 此刻依牖窺睹於山樓, 且看“人影滅孤村”, 且感“萬籟此俱寂”, 在此天地可依偎, 荒老不屑懼。
2022.02.06.
标签: #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