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過很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世界上最有詩意的地方——江南。而在江南,在姑蘇城外有一處‘秀絕冠江南’的地方,那便是有著‘江南第一園林古鎮’之稱的木瀆’'。這是沈從文先生讚歎木瀆園林之精湛寫的。
清代畫家徐揚所繪的《姑蘇繁華圖》,描繪了兩百多年前繁華的蘇州。“姑蘇繁華圖,開篇在木瀆”,整個畫卷一半場景刻畫的是木瀆古鎮。原來木瀆的滄桑與深邃宛如一壺陳年佳釀,需要細酌慢品方能感受她的千古風韻。為尋覓沈從文先生筆下的木讀,我穿越2500年的歷史煙雲走進《姑蘇繁華圖》。
木瀆古鎮故有“九里十三橋”之說,十三橋中,最有名的是斜橋。“斜橋分水”為木瀆十景之一。
斜橋,胥江和香溪交匯處,胥江,我國第一條人工河,東連姑蘇,西接太湖,水面開闊,橫貫全鎮,是溝通太湖與蘇州城的黃金水道;香溪,從靈巖山前一路逶迤而來,兩支名水在斜橋匯合。奇怪的是,香溪的水清澈,胥江的水渾濁,在斜橋下形成一條涇渭分明的分水嶺,恰似並肩而立的美女和英雄,在此相會,相融中演繹了木瀆大氣婉約中的至高境界。
我站在邾巷橋上看著那一清一濁,一緩一急的兩脈水流在斜橋下碰撞,那碰撞聲似胥江在低吟,伍子胥蒙冤自刎之後我才變濁的,香溪在淺唱,西施沐浴才有我香溪的。
原來兩條河水是一樣的清澈,傳說伍子胥死後,他的屍體被裝在鴟夷革中,投入胥江,當天,風雨大作,江水暴漲,伍子胥的屍體竟然由東往西逆向流入太湖。風浪平靜之後,原來清澈的江水顯得有些渾黃,與吳宮流出的香溪水相比清濁分明,相交之處便形成了一條清晰的分水嶺。老百姓都說,這渾黃的江水是伍相國不散的冤氣染成的,他死了也不願與越國同流。靈巖山麓的木瀆人目睹了這一歷史悲劇,在橫跨胥江的邾巷橋上刻了這樣一副橋聯“吳越千年分清濁,香胥兩水匯一流。 ”
走下邾巷橋步行數十步,便是建在香溪口上的斜橋;走過斜橋東,向西數十步便是蔡家橋。繞著幾條河濱走一圈,百多米範圍有七座古橋。走過蔡家橋,沿山塘街西行,依次是鷺飛橋、西施橋,王家橋、永安橋。
晚飯時間我從山塘街東口再次走進老街,這時遊人穿梭無幾,穿過古老棚廊,來到姑蘇12娘商業街,街上琳瑯滿目的商業招牌,有活蚌採珠、現磨珍珠粉、太湖絲綢、李繡坊等經營著太湖特色的大小店鋪,還有百年老店——禦品齋、天生元松子棗泥麻餅、麥芽糖龍鬚酥等蘇州傳統食品。
暮色降臨,退去人群的古鎮,恢復了她本來的容貌,熱鬧了一天的商業街安靜下來,有些鋪面已經掛上了黑紅色的門板,沒上板的店家掌起燈來,暖暖的燈光打在窄窄的巷子裡,或明或暗別具風味,主人悠閒的守候著自家的生意。
狹窄的巷子,粗糙的石板路,鱗次櫛比的店鋪,招展的風旗,懸掛的燈籠.....都在訴說著自家的故事。
有人說木瀆是美女造就了她的名氣,這話真不假,從春秋末年吳王夫差取悅美女西施,“積木塞瀆”得名木瀆;到清帝乾隆情獨木瀆佳女;再到姑蘇12娘,船娘,織娘,繡娘,茶娘,扇娘,燈娘,琴娘,蠶娘,花娘,歌娘,畫娘,蚌娘,12娘是吳地女子的典型代表,她們勤勞善良,心靈手巧濃縮了2500年吳文化精湛深厚的歷史內涵,是吳文化的愧寶,也是天堂蘇州歷代商業和手工業繁盛的縮影。
姑蘇12娘以中繡娘最為典型,蘇繡名列中國四大名繡之首,來到這裡才知道木瀆是蘇繡的發源地,因自繡聖沈壽之後的蘇州三代刺繡大師都與木瀆結下了不解之緣,她們用如蘭巧手為木瀆手工藝創下了輝煌。
《 年年有餘 》圖案秀麗、色彩清雅、構思巧妙、繡工細緻、針法活潑,蓮花邂逅魚兒得水盡情嬉戲,地上一隻可愛的小貓似乎聞到了魚的味道,精靈一般地守候著她的鍾愛,任你來我往,不離不棄,瞧,這才是真愛啊。其實,《 年年有餘 》這活靈活現的鎮店之寶人見人愛。
比肩接踵的店鋪,精美的手工藝品,有繡娘的繡品,蠶娘的絲巾,蚌娘娘的珍珠等,這裡沒有華麗的裝飾卻賦予豐富的情懷。
扇娘的紙扇,在蘇州的手工藝品中也是值得一書的,蘇州的宮扇、折扇和檀香扇做工精緻細膩,歷來是文人雅士不可或缺的掌中寶物。扇娘在一方小天地中精雕細琢,把吳地的山山水水、花鳥人物濃縮描繪,其精湛的手藝本身就構成了吳地文化中絢爛多姿的篇章。
油紙傘是煙雨江南的符號,賦予江南古鎮特殊的情懷。可能是我身體裡流淌著江南血液的緣故,骨子裡喜歡那杏花煙雨的朦朧,真希望此時下一場小雨,買一把油紙傘扮演一次傘下的丁香姑娘,在斜街窄巷中跨過一座座溫潤的石橋,站在雨中看著一條條穿行於水中的烏篷船,感受小橋流水的靜謐;漫步在被歲月打磨的石板路上,享受著那份恬淡的隨意。
走出小巷來到山塘街上,曲水橫橋,人少燈稀,西施橋迤邐輕盈中透出幾分嫵媚,幾分淒美。這正是:“春秋紛爭兩稱霸,越女無辜獻夫差。勾踐已雪亡國恨,吳地猶見浣溪沙”。
“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古宮閒地少,水港小橋多。 ”我站在西施橋上,一眼望去,那悠悠煙水在暮色中向遠方蔓延伸展,昏黃的燈光映在水中,兩岸青瓦白牆的房子換上了夜的衣裳,一排排整齊地依水而眠,水映老屋,屋照水,好似一個柔婉恬靜的香溪女子延伸著我的夢幻。
漫步在延續2500年曆史的山塘街上,看著傍街而臥的香溪流淌著千年文化人脈的香火,夜色中宛如一襲平靜柔軟的歷史長卷,清麗幽絕的描繪著木瀆的朝經暮史,“美人曾此浴,魂銷水又香。可憐清冷泉,照此妖冶妝。不濯郎衣塵,孰比華清湯?只今開寶林,曹溪源更長。 ”
小橋,流水,人家,在木瀆內心如夢一般的深幻。如夢江南,永遠像夢境一般留在每個人的心裡。多少人行色匆匆,相逢在山水間,從這道楓楊柳依的堤,擺渡至那道煙花紛飛的岸。那些因為來過這個多情之地的人,原本淡然的心開始有了牽掛。
木瀆的每一座院落裡面都藏著一個精緻典雅、曲折幽深的世界,每一扇門上都雕琢著光陰背後的故事,古往今來,滄桑變遷......在這靜寂的夜晚推開一扇門,打開一扇窗,帶著故事來的你也會帶著故事走。
古鎮的長廊,燈火闌珊,一排大紅燈籠像是一膠卷的生活。燈光的明滅,封閉的門板,行人往來穿梭的寂靜,隔河相望如同時空穿越。或許這正是小橋、流水構建的木瀆生活,有著令人心折的精緻,讓人輕易陷入得漫不經心,在浮華散盡的夜色中,看兩岸微明的燈火,在流水間搖曳,恍若相知已久的紅顏,訴不盡的衷腸幾許。
溫暖柔軟的橙黃色燈光,最適合在一盞茶的光陰裡敘事。充滿藝術氣息的雋品堂,讓流淌千年的古鎮生命因此得以活化復興,讓夜晚的木瀆是詩意與靈動的交融。
明月古寺,在一路白牆黛瓦中一處杏黃色的外牆,在燈光的映照下格外醒目,門前有兩隻威武的石獅分立左右,初冬的兩棵銀杏樹的葉子依然金黃。古寺建於後唐,清光緒重修,“文革”中遭毀,1993年修復開放,幾經重生的古寺依然肅穆,讓人心生崇仰之情。
月光清冷如水流洩,心靜如蓮沉於夜色,傾古寺梵音,五百年的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與木瀆相會,與古寺相遇這是緣分。
伴隨夜風氤氳流轉,走走停停,在別人的故事裡流浪,在普世的情懷裡釋然。“年華似水匆匆一瞥,多少歲月輕描淡寫;想你的心百轉千迴,那片天空在你我之間”。坐下來靜賞細品木瀆的時光靜美,安靜地享用這片心靈的寧靜。
幾盞大紅燈籠,一抹溫暖的燈光,讓香溪亭披上一身溫柔閒逸,讓人沉醉。
古樸的街道,幽深的巷子,行人寥寥,兩旁的路燈卻投射著橘黃色的光,讓初冬的夜晚倍感溫暖。鎮上名人老宅繁多,乾隆老師沈德潛,木瀆文人徐士元,洋務運動先導著名政論家馮桂芬,台灣政要嚴家淦先生......清末民初,木瀆嚴、蔡、鄭、徐“四大家族”的宅第,從虹橋堍,一直延伸到王家橋,綿延數里,幾乎佔據了整條山塘老街。
歷經五百年風雨滄桑的永安橋依然穩如磐石,清代王少牧的詠詩石刻守候在橋邊 :“永安橋上祝長安,人自揚鑣各往還。折柳應歌三疊曲,煙波浩渺憶鄉關。”橋身攀滿了青藤在燈光的照射下,像一位時間老人,長長的鬍鬚裡藏著的遺失在歲月裡的故事。
我站在橋下靜聽“夜船吹笛雨瀟瀟,人語驛邊橋”,潺潺流水中飄蕩著船娘哼唱的吳歌小調,船娘輕搖著小船緩緩浮入畫中......
恍惚間耳畔傳來“魚米紀叫你來吃飯了” ,“魚米紀叫你來吃飯了”......這吳儂軟語的旋律就像是久候的親人叫你回家吃飯,這時我才想起朋友還在那裡恭候著。
香跨九里十三橋,衣飄亭、軒、廊、榭間,輕踩光癍柳影中泛著歲月光澤的歷史黃卷上,品味木瀆千年的文明與繁華、滄桑與變遷、靜謐與安詳…古樸的氣息,濃郁的文化,一切恍如隔世,步履似夢中,定格的畫面,朦朧的感動,如詩,如畫。
标签: #自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