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橋的雲上,坐落著鴻恩寺公園;公園的最高處,有鴻恩閣;鴻恩閣隔湖相望,是重慶市江北區圖書館鴻恩寺館(以下簡稱為鴻恩寺館)。
新年迎來了重慶冬日難得的好天氣,難得有一絲暖陽,從市區驅車來到鴻恩寺森林公園,拾級而上,空氣中到處都彌散著樹木與青草的香味,清冽中帶著些許春日將來的希冀。石梯旁邊皆為大樹,樹幹筆直,樹冠豐茂,將有些柔弱的夕陽餘暉牢牢地擋在了外面。周邊間或有鳥鳴聲傳來,腳下踩斷的枯枝發出“咔擦”的聲響。
一切都美好得一塌糊塗。
更美好的在森林中央,圖書館裡,
書香與花香並存的地方。
森林包裹下的圖書館在公園裡攔住一個散步的老人詢問圖書館在哪裡,他伸手遙遙一指:那棟灰白色的樓就是。
老人指的這棟樓在一個湖邊,沿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能看到灰色的斜屋頂,整棟樓體都被樹冠包裹了。
先沿著路邊散散步,樓旁的樹林越來越茂密,將圖書館包裹起來,像是圖書館也是森林的一部分。然後,順著湖走,很快看到了圖書館的正門。
門口白底黑字的掛牌端莊而簡潔:“重慶市江北區圖書館”。
這棟灰樓之前由公園使用,今年9月作為江北區圖書館鴻恩寺館開放,重裝面世後,天天在這裡晨跑和帶孩子遛彎的居民驚奇地發現,在層層樹叢中,映出的圖書館的燈光竟是那麼的美。
就像書中描繪的美好世界一樣。
書山,又見書山所有的圖書館和書店,只要進門能夠給一個兩層樓高的挑高空間,巨大的書牆都會給人帶來難以言喻的心靈震撼。
鴻恩寺館的前廳就是這樣,看起來明亮空曠,牆上那一片到頂的圖書又極富氣勢,用它的氣場填充著整個開闊的前廳。巨大的書架猶如一個個矗立的巨人,整齊排列的書本、厚重的木質框架,在明亮的燈光下顯得令人情不自禁地走近它們,撫摸它們,擁抱它們。
一側自助辦證借還一體機,跟全重慶市所有的市區圖書館連接,全市書籍通借通還,這讓全市的閱讀資源都融匯起來——有了一個圖書館,就等於有了全市的圖書館。
繞過這一面書牆是階梯閱讀。 “書山有路勤為徑”,高低錯落的階梯直達二樓。階梯兩側都是書架,這裡的書偏文學小說類,讀起來很輕鬆,隨意抽下一本就能坐在台階上,隨便翻開一頁就能讀下去,在一大片台階上隨意找個地方就能坐下來,那種感覺好像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書很少、圖書館很遠、總也不夠讀,偶然借到一本書可以戀戀不捨地看很久。
森林和陽光是圖書館最好的軟裝刻板印像中的圖書館像是霍格沃茨的風格:深色的地板深色的書櫃,帶著肅穆與厚重,而鴻恩寺圖書館的用色很年輕,淺黃的木紋有一點淡淡的灰度,書架也不高,落地窗四面通透,盡可能將陽光與樹影接納進來,整個房間裡的顏色都是淡淡的,氤氳著安寧的氛圍。
事實上,世上但凡處於美好場景中的圖書館,都能與環境相互加持,獲得某種意義上的熱度。最廣為人知的是三聯書店海邊公益圖書館,它面朝大海,獨自矗立在這片空曠的海灘上,孤寂深遠,猶如世界的盡頭,被人們稱為“全世界最孤獨的圖書館”。
與環境高度融合,是圖書館設計的共識。類似於鴻恩寺公園中林間圖書館的風格,另一個代表作是杭州曉書館。鴻恩寺館的設計單位是同濟大學,曉書館是知名建築大師安藤忠雄的作品,前者是毫無疑問的學院派,後者是拳擊手出身的自學設計的鬼才,然而二者的光影運用殊途同歸——讓森林和陽光,成為了圖書館最好的軟裝。
這棟上下三層的小樓,露台上種著鮮花與綠植,看起來像是從陽台外的樹叢瀰漫而進,鴻恩寺公園裡的圖書館,因湧入的綠意和斑駁的光點,而顯得安適而清新。
樹與光,成就了森林圖書館最打動人的氛圍。
治愈系閱讀是圖書館最好的氛圍所謂孫康車胤映雪囊螢,頭懸樑錐刺股,字字苦大仇深。但現在,美好的環境讓人們對學習的感受有了一些變化。
古人說“學海無涯苦作舟”,似乎學習天然就是艱辛的,但在鴻恩寺館裡不是這樣,報刊閱覽區、少兒閱覽區、綜合閱覽區、數字展示區等10餘個免費開放區域,共計有閱覽席位1200個,比多數圖書館的規模要大,但似乎並不能滿足重慶人的熱情,開館僅僅一個月,在高峰時段,來到鴻恩寺館的閱讀人群就達到了2000人,賓客如織,座無虛席。
圖書館不逼任何人讀書,來到這裡的人卻不由自主地要讀。有這樣場所讓我格外羨慕周邊的居民。回想我小時候特別喜歡看書,如飢似渴,但那時候即使去一趟書店都很遠,更別提圖書館,只能找身邊的老師同學藉著看,借了就焦慮別人要催著還,急不可耐地熬夜讀。
鴻恩寺館就成為我成年後的療愈,這裡的閱讀很鬆弛。色調柔和、樹影婆娑、燈光通明,空調的溫度不高也不低,身邊全是沙沙的翻書聲,全館1200個座席,都被如山如海的書包圍著,只要坐下來,似乎就可以永遠坐在這裡看下去。
二樓拐角處的融咖啡也能帶來一些閱讀的超值享受,咖啡館裡的桌椅更矮一些,坐下來更閒適,整面落地窗採集著窗外的日光樹影。
咖啡館面積不大,品控還不錯,咖啡豆的品質在基礎線上,甚至還有手衝,這一點,作為咖啡館來說也算是有屬於自己專業的深度。圖書館裡的咖啡館更重要的是私密,儘管只有一牆之隔,卻與圖書館閱讀位隔開,在這裡跟朋友聊天、談事、打電話,才不會打擾到真正看書的人。
知識最具備人文關懷的瞬間一個讓人能夠輕鬆地待下去的圖書館是珍貴的:報刊亭裡坐著老人,慢條斯理的翻報紙,從報刊亭遠離人們生活之後,漫無目的的翻翻報紙成為了很難得到的享受;一二樓之間的階梯閱讀區,隨時有人在打卡,這樣也很好:哪怕只是短暫地覺得這裡很美,隨手拿起一本書也許就看了下去,也許閱讀就走進了又一個人的生活。幾個年輕的學生埋頭做題,面前攤著一大摞資料,一看就是要考研的,桌上放著保溫杯——看來這又是奮戰的一天。
10餘個免費開放的閱讀區域,根據館藏圖書的分佈,自然而然地聚集了不同的讀者,少兒閱覽區工作日有些冷清,不過,由於在圖書館的公眾號上可以預約每週繪本閱讀活動,週末這裡就會變成最熱鬧的地方。
工作人員還介紹說,二樓自習室的旁邊有一些書是不外借的,那是一些昂貴、專業的工具書,需要的時候只能帶著自己的問題來查詢。另有一些地方文獻保存本,譬如《江北縣志》,都是相對重要的館藏。
另有一個特別的部分,幾乎所有的人都會在此駐足。並不是每一個區級圖書館都有盲文圖書,但鴻恩寺館專設了盲文圖書架。盲人閱讀的角落在一個陽光無法直射的地方,據說明亮的光會給他們的視野裡帶來一些不舒服的感覺。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盲文書:黃色沒有任何裝飾的封面,巨大的開本,翻開書頁,牛皮紙上紮著細微的凹凸。閉上眼睛觸摸那些凹凸的時候,我的心裡湧起難以言喻的滋味。不能直接去目睹那麼多美好的事物,也許也只有書能夠帶給他們更遼闊更宏大的世界。
我固執地認為,這是知識最具備人文關懷的瞬間。
圖書館也在進步文明的進步,依託於書籍的承載,更值得慶幸的是,哪怕只後退幾百年,我們中的絕大多數,也許都無緣踏進圖書館。事實上,中國最初的圖書館並不叫“館”它叫做“閣”、“觀”、“台”、“院”、“堂”、“齋”、“樓”…… 兩漢的石渠閣、東觀和蘭台、宋朝的崇文院、明代的澹生堂、清朝的四庫全書七閣,這些名字中帶著古建築的層樓疊榭、飛簷反宇,也意味著與書卷相關的清雅,就像鴻恩寺館一樓某一扇窗,書桌旁邊,是一片竹林。
圖書館曾經是對女性封閉的地方,或者說,文化不對女子開啟。在余秋雨的《風雨天一閣》裡寫過一個名叫“繡芸”的女子,聽說一座藏書樓藏書宏富,她一心想著能去一觀。她的姑父時任寧波知府,保媒把她嫁入了天一閣范家。結果范家有規矩“女子不得上樓”。繡芸終生未見著一本書,不到四十歲就抑鬱而終。這個故事在天一閣景區反复宣講,似乎整個天一閣藏書樓都浸泡著女子的眼淚。想想這個故事,再看看在鴻恩寺館裡瘋狂刷題的年輕女孩子,每個人應該都會對生於當下的幸運,認知得更清晰一點。
時至今日,文化已遠遠不止在書本中傳播。比之昔年的堂、閣、觀……鴻恩寺館裡的電腦、互動屏、藝術展,AI互動屏,無不用更現代的方式,秉持著文化薪火相傳的初心。鴻恩寺館中不定期還會推出一系列特色展覽,作為圖書館的一部分,輸出著對文化的理解。
圖書館處,雲上花香當代的圖書館早已超脫古時藏書樓的範疇,它讓市民嘗試閱讀的喜悅,也提供豐富的文化活動,它有不限於紙張的傳播,讓每一個人都能在圖書館里或多或少地獲得新知。
在中國文化里,雲寓意著理想與境界,“悠然遠山暮獨向白雲歸”的清雅;香代表著品格和精神,“香遠益清亭亭淨植”的高潔。
在書裡,在思想裡,在圖書館裡,在鴻恩寺的雲上,是在公園裡的花中。
於是,在這個雲上花香的圖書館,誠如梁啟超所說,我們和先哲交流,以今日之我否定昨日之我,於是,寂寂暗夜,內心升起烏雲之時,光便洞穿了黑暗,鋒利的精神之光照亮了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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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蓮二爺
排版 | 話 梅
圖片 | 遊力克、重慶市江北區圖書館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