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旅遊團的線路是從後山雲古寺上,前山慈光閣下,而我們老師推薦的線路則是從前山上,後山下。這樣的好處是,可以趁著體力比較充足的時候細細觀賞蓮花峰、鰲魚峰、天都峰等集中在前山的主要景觀;並且遊鰲魚峰時,如果從前山上可以從一線天走,而如果從後山上就只能從鰲魚洞下山了,如此一來就與著名景觀一線天“交一臂而失之”,豈不憾哉?由於黃山以光明頂為界劃分前山和後山,前山陡、後山緩,所以我們此次由慈光閣前山上,後山下,認准了“先苦後甜”的登山之途。
上午七時,我們到達景區客運專線售票處,從那裡坐景區大巴到達玉屏索道售票點下車。不坐索道,步行登山的遊客,則從此站下車後換乘大巴前往慈光閣開始登山。山路彎彎繞繞,重重濃霧如海潮。在玉屏索道售票處,只見霧氣浩蕩,隨山風縹緲,墨色的山巒疊嶂,在霧中時隱時現,或明或滅。頭一回看見這般景緻,我心情激動難以平復,覺得好像窺見了傳說裡雲海之中仙山的模樣。蹦幾蹦,飄飄然如在雲端。於是,我當機立斷,此等風景不可辜負,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當下硬氣地決定加入三人登山小分隊,由慈光閣步行上山。上午八時,在慈光閣門口與大部隊合影留念後,三人小分隊正式開始登山。
列位看官:從慈光閣到玉屏樓,徒步三小時,坐索道只需十分鐘。你道平時不怎麼鍛煉,登山時是否吃力異常?剛上山時確實諸多不適,但習慣後漸漸開始樂在其中。待我將當時的經歷說明,方使閱者了然不惑。
我們幾個人平時都不怎麼鍛煉,剛登山時又沒有把握好節奏,時走時停,時快時慢,很快就開始感到難受。拿我來說,走了沒幾分鐘,就開始氣喘吁籲,一停下就听見雜亂的心跳。再加上我們在霧中行走,空氣非常潮濕,能見度很低,抬頭低頭只能看見無窮無盡的台階,漸漸眼睛也開始有點花。後來我們放緩速度,勻速前進,慢慢走過一陣才開始適應,觀景的興致這才漸漸又高了起來。因此初登山時有些不適應是正常的,不要恐慌,調整呼吸慢慢地走,不要一下子停下來,讓身體逐漸習慣這種狀態。除此之外,登山杖也挺必要的,一開始爬山的時候我們沒帶,在山上買了一根之後,感覺瞬間進入了爬山的狀態。
就這樣冒著小雨爬了將近一個小時,我幾乎沒有感覺到累。峰迴路轉,轉角處景色驟然變換。只見隔峰巨大的崖壁高聳入雲,坡度將近60度,岩面十分光潔圓潤,錯落翠色點綴其間。山腰巨崖,近在咫尺,彷彿一伸手就能摸到那光滑的岩壁。我們加快腳步,又往上登數十步,看見了山頂。霧氣氤氳,繚繞在山石間,隨著山風來去無定,整座山也時隱時現。我和同伴被眼前壯觀的景色深深震撼了,慶幸沒有坐纜車,不然哪能見到這般好風景。我們在此地逗留了一會,抓緊雲霧被吹散、山體顯現的時機拍照。
又走了半個多小時,九點三十五分的時候,我們到了半山寺。半山寺處可觀天都、老人諸峰、金雞叫天門諸景。我趁著雲霧散開時拍下了薄霧中老人峰的遠景。老人峰位於硃砂峰北,一峰頂部有高矮兩石如人,因此被稱為老人峰。滄海桑田,斗轉星移,人世間已不知過去幾世幾劫,二老仍在山巔暢談。不知他們所論何事?是雲山霧海之中的玄幻仙門之事,還是萬丈紅塵之中的離合悲歡、盛衰興廢之事?
從半山寺往上有兩條岔路,一條路通往天都峰,另一條則通往龍蟠坡、天門坎。兩條路最終都通向玉屏樓。由於天都峰仍處於封閉輪休狀態,我們從龍蟠坡方向繼續前進。半山寺往後的路,明顯陡峭崎嶇了起來。且此時濃霧瀰漫,風愈大則霧愈厚,我們除了眼前幾乎看不見稍遠些的地方,入眼皆一片白茫茫的景象。此時我有了一種在“熬”的感覺,覺得這段路途就是熬出來的。小隊人馬從原來的談笑風生開始變得有些沉默,大家都低下頭看路,慢慢前行。
十點五十五分,我們終於走過天門坎,到達天都峰遊客服務處。因為實在太累,我著急忙慌地問路過的導遊,還有多久能到玉屏樓,得到的答复卻是“還早呢”。轉頭瞥見不遠處的天都峰,不禁被嚇了一跳。不僅是我,路過的遊客也有許多發出驚呼,因為天都峰實在是太高了、太陡了。只見山巒拔地而起,崖壁近乎垂直,登山的石階從腳下一直蜿蜒到天上,沒入雲霧與天交融。這豈不正是“連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
拍拍胸口安撫一下受到驚嚇的自己,繼續趕路。天都峰之後的路途依然艱險崎嶇。一級級的石階又陡又密,一直通向仰著脖子也看不到的遠方,往下看一眼都有些膽戰心驚。經過了一線天、渡線橋、蓬萊三島等景觀,上午十一點十八分,我們終於達到玉屏樓,在迎客松前合影。至此,登山小分隊取得階段性勝利。
由於玉屏樓的霧過濃,遊人又特別多,找不到地方休息,所以我們僅稍作停留就又整裝出發。百步雲梯之後,一條線是從鰲魚洞中走,另一條則是走一線天,兩條路最終都通向鰲魚峰頂。百步雲梯、一線天一段尤其狹窄陡峻。只見石壁岈然,石峰片片聳立,石路疊級而上,極窄處僅可容一人通行。兩山之間距離極盡,在山上顫顫巍巍行走的我們,可以清晰地看見隔山上的遊客排成一字長線,沿著危壁行走。
下午一點十六分,我們登上了鰲魚峰。鰲魚峰頂有鰲魚洞,洞額刻“天造”二字;另側峰壁有摩崖石刻,上刻“大塊文章”四字;峰前有數石,正是“鰲魚吃陀螺”;峰背有龜形大石,稱“鰲魚馱金龜”。從鰲魚峰沿山路繼續前進,慢慢行至光明頂。山頂浸於茫茫雲海之間,濃霧半作半止,連標誌性建築黃山氣象管理站都看不清晰。從山頂遠眺,諸峰多隱於雲霧之中,不得見。我們稍作休息之後,繼續出發。
黃山以光明頂為界,劃分前山和後山。從光明頂往後山走,風景逐漸變得秀麗。後山主要指北海、西海景區一帶,主要景點有始信峰、石猴觀海、清涼台、夢筆生花等。光明頂過後也有兩條岔路,其一通往飛來石一路,其二通向白鵝嶺一帶,兩條路都可最終通向雲谷索道。可以根據自己的時間選擇路線,如果是一天時間上下山,時間比較趕,可以走光明頂、白鵝嶺一路,從雲谷索道下山,這樣需要的時間最短,約為一個半小時。走著走著,雲霧漸解,眼前景物漸漸明朗起來,路也不像之前那麼陡峭,我們也又開始有說有笑起來。
一路上的風景也美不勝收。不同於前山看到的古松,多紮根在峭壁夾縫之中,懸結在危崖巉岩之上,所謂“平頂短髲,盤根虯幹,愈短愈老,愈小愈奇”;後山山路兩旁盡是筆直高聳的松樹,隱天蔽日,鬱鬱蔥蔥。薄霧漸起,密林更添幽深神秘之感,彷若來到了玄虛幻境。
在一處觀景台上,只見群峰錯列,衆壑縱橫,重巒疊嶂,上下周映。拔地而起的山巒之上,有古柏蒼松點綴,而眾多凹陷的谷地被蒼茫的翠色覆蓋,如一條綠色的川河縈繞著山巒,從眼前一直綿延到遠方。眼前的景色,秀美而壯麗,讓我心神震盪,久久不能移步。原來登高望遠,真的可以讓人心境開闊,忘卻諸多煩惱。指示牌顯示,這種秀麗的風景主要是由於斷層形成的,破碎帶風化之後形成了山谷地貌。不禁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在路上我們還發現了一隻小松鼠。這還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看見松鼠。小松鼠比我想像中要靈活的多,在石頭間竄來竄去,長尾巴拖在後面一掃一掃的,後來不知道是找到了什麼吃的,一下子躲進了石頭縫裡,專心吃東西,不給人看了。我們覺得十分新奇有趣,這真是旅途中的意外之喜。
返程的途中,我也開始思考。古往今來,無數文人墨客、帝王將相都曾遊歷過黃山。或求仙問道,或卜問前程,或尋訪名山,或登高望遠。他們觀覽風景時的心情,應該也各不相同吧?然而玉屏樓上的迎客松,以百年不曾變換的姿態,歡迎遊人的到來。夫天地為爐,則造化為工;陰陽為碳,則萬物為銅。也許是因為人和山都是造物者一手創造出的傑作,人對山有著一種本能的親密與嚮往。越是險峻的奇山,越有人渴望探索,越有人嚮往高處開闊的景緻。在一步一步登山的過程中,漸漸覺得與天地萬物融為一體;在山頂遠眺,人的胸懷也變得更加開闊。人與山的關係,與其一味說人是多麼渺小,而山又是多麼高大;又或是登上山頂,俯瞰眾山皆伏於腳下,覺得人征服了高山,不如說是人與山之間一場坦坦蕩蕩的“君子之交”。人對山懷有一顆敬畏之心,而山亦回饋給人絕妙勝景,登山的過程就如同與山之間一場坦誠的對話。登山無需論深淺,聊得盡興即可。我認為無需糾結於沒有登上山頂,或是因為大霧沒有看到哪些景點。因為把重點放在回歸自然、感受到人與自然的交融上,在“與山對話”的過程中,身心得到舒緩,心境變得更加清淨明朗,這不也是很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