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黃山後，我們沿著豐樂河，前往歙縣。會先經過徽州區，而徽州區 1987 年才設立，是由歙縣西部劃分出來的。所以，我們在 2 天裡拜訪的幾處牌坊就屬於“以前的歙縣”。
湊巧的是，這幾個村落，牌坊都還能成群！
1 什麼是牌坊？立於何處
徽州的牌坊，多建於明清時期。但牌坊的起源，早在漢代。也就是漢代的闕，六朝的標，唐代的烏頭門，宋代的櫺星門。烏頭門通常是兩個立柱，上搭一根橫木，形成門框。
漢代以後，城中有里坊，裡坊有坊門。就像現在的小區大門啦。裡坊中如果出現好人好事，就在坊門上張貼通告，以示褒獎。這個做法，和小區門口的佈告欄是一樣的功能。到了宋代，“小區圍牆”拆掉了，所以櫺星門的裝飾意義大過使用功能。形式更複雜，雕刻更豐富。
現存最早的石牌坊，是位於浙江寧波的橫省石牌坊，建於南宋紹興二年。
牌坊目的清晰，有褒獎、標示之用。按張玉艦分類法，中國牌坊劃可分為七大類：節孝坊、功德坊、百歲坊、標誌坊、廟宇坊、陵墓坊、宗族坊。我們在徽州最容易看到的便是前三種和最後一種。
▼圖源：中國現存牌坊文化遺蹟的地域分異及成因
▼《營造法式》中的烏頭門（圖源：維基百科）
之前也見過牌坊的，但徽州別樣之處在於他有牌坊群。最特別的當屬棠樾石牌坊群，進村的道上，七座連成串，據說還不是隨意擺放的。為了湊齊第 7 座，鮑家父子放發了三省三年的軍餉，還救災民十萬之眾，並捐銀修築淮河八百里河堤，還有還有……。才得一“樂善好施”牌坊。終於湊成了過村、出村能看到同樣順序的“忠孝節義節孝忠”七座。如今的遊人，如果不知道背後的故事，確實少了很多欣賞的樂趣，畢竟古人為了營造這七座牌坊，可真是煞費苦心的呀。
在棠樾北邊 5 公里路的稠墅村，也有規模稍小點四座連成串的牌坊群。但這裡不但沒有被開發，地圖上都不做標識。我們到了村里，停好車才開始找。中國很多不錯的文物，都散落在鄉間，不為世人所了解。這四座稠墅牌坊群裡，有一座年代最早，建於明天啟元年。
然而就是這座牌坊，現在被夾在民居間動彈得。我想原先她也是立在過村的路上，和其他三座牌坊一樣，周邊是田地。或者牌坊處於一個小型廣場嘛。但是沒有，次間完全被堵在民居之間了。
▼蜀源牌坊群
2 看牌坊的時候，到底在看什麼？
我們在徽州旅行時，看到的絕大部分都是石牌坊。像歙縣昌溪員公支祠前的木製牌坊就很少見。牌坊多用於旌表，對象自然就是人了。所以每座牌坊背後，都是活生生的人。有的故事讓人激情澎湃，有的故事讓人心生惋惜，有的故事讓人憧憬未來。
比如許村的百歲坊“雙壽承恩坊”。七十古來稀，而這座牌坊的主人可是兩位高壽之人。男主 101 歲，女主 103 歲。放今天，也得有人前去探訪，請教下怎樣的養生秘訣吧。不清楚牌坊落成時，有多少祝福之聲，迴盪在這兩位高壽之人的耳邊。男主做生意，而且樂善好施。當時的吏部尚書、建極殿大學士許國為其做“行狀”。
其實數量最多的還是節孝坊。百善孝為先，孝道是儒家人群倫理的核心概念之一。在中國和其他東亞文化中被認為是一種重要的美德。這個提倡是非常正面的。但是，對於女子而已，孝總是和貞綁在一塊。女子先有節，才有孝。比如稠墅村，就有方氏節孝坊、吳氏節孝坊兩座。棠樾村的吳氏節孝坊、汪氏節孝坊也是講女性的故事。按鮑家的分說，這兩座算是“節”，因為還有單獨的“孝”，分別是慈孝裡坊、鮑逢昌孝子坊。
張藝謀電影《菊豆》裡，鞏俐飾演的年輕漂亮的女人菊豆，一生的坎坷命運，其實就被那無形的“節孝”給壓著。牌坊只不過是個表象的東西。她想要自由，但不只周遭的人，還包括情人楊天青、還有她兒子，都不會給她機會的。
回頭看方氏節孝坊的主人公，18 歲守寡到死。吳氏節孝坊，24 歲守寡未育，扶養繼子38年。當然不是每個人都是菊豆。但從另一個方面來看，當時徽商們要出遠門做生意，節孝也成了家庭穩定的基石。
▼許村五馬坊
▼高陽廊橋、雙壽承恩坊、五馬坊
像許村的五馬坊，則是功德坊了。“五馬”，是指代太守或知府。明清行政等級為：省—道—府/州。因為按照官員等級，太守出行可以乘五馬拉的車（福建汀州知府許伯升，五品）。
有意思的是，要對古代文化有一些基礎的了解，才能弄懂這些指代、雅稱。像薇省坊、三朝典翰坊也是這樣起名的。但反正都是些光宗耀祖的事。倒是這個五馬坊的主人公許伯升。在福建當知府的任上走的，也算是因公殉職。而且跟朱元璋打天下，熟悉朱元璋的為人，遂請調地方。運靈柩回徽州時，許村這邊籌資日夜趕建許公墓道石坊，從徽州地界一直到許村村頭，共計 53 座。這是許伯升的歲數。他還留下名聯“多索一分一厘是禍國殃民，少一冤一枉乃為官正道”。難怪百姓夾道數里，為之送行。
▼許村的薇省坊、三朝典翰坊
3 徽州大地牌坊之多，根源在哪？
徽州一府六縣原有牌坊一千多個，現尚存有一百多個。歙縣被譽為“中國牌坊之鄉”。
我們也很好奇，為什麼在徽州地區會有如此之多的牌坊呢？應該是幾個原因交互影響著的。首先，徽州的士族多由北方遷移而來，遷移的理由自然是戰亂咯。來到異鄉，站穩腳根，得想想我是哪裡來的，於是宗族文化起作用了，所以里祠堂也很多的。
中原士族重視教，徽商不只是做生意哦。要知道程朱理學的奠基人程顥、程頤，和集大成者朱熹的祖籍都在徽州休寧縣篁墩村（據明代程敏政考證）。程朱理學，是宋明理學的一支流。宋明理學，即為兩宋至明代的儒學。理學的發展，及對教育的重視，無疑也增加了做當官的人數，休寧縣就有 19 位狀元。當了官才有機會立牌坊嘛。而南方潮濕建造石質牌坊就成了首選。加之破 4 舊時也興於北方，強過南方，所以留存數更大了。
再來說更重要的因素：有錢！牌坊匾額其實都寫明了，籌建來源。除“御製”由國庫付錢外，都得地方或族人籌集。而偏偏御製是最少的。大部分是敕建、聖旨。而這兩者是地方或士紳呈報中央，皇上批准了，才能建設的。如果地方沒有錢，或者鄉紳囊中羞澀，提都不想提的呀！
再者，為徽商常年旅居外鄉，對婦女的節孝要求也是明顯的。《徽州府志》記載，明弘治年間徽州就有 152 位記入史冊的貞節烈女。
難怪我們在徽州旅行的日子，能見到如此之多的牌坊！
附：行程日誌與駐車信息
𝟎𝟗/𝟐𝟒 週六：許村。駐車在許村售票處對面的停車場
𝟎𝟗/𝟐𝟓 週日：靈山村、蜀源牌坊群、稠墅牌坊群、棠樾牌坊群、鄭氏宗祠、鄭村忠烈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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