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天一閣》蔣忠軍畫
外灘，對這一景點的認識，大多數遊客首先想到的是上海黃浦江邊的外灘，那一字兒排開的高大西洋建築，儘管屹立了150年左右，依然是那麼巍峨壯觀，獨特的歐陸城市風貌猶存。事實上，在浙東名城寧波，同樣有一片西洋建築，同樣有個外灘，且其歷史還早於上海20年，這就值得去說一說，逛一逛了。
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第一次鴉片戰爭中慘敗的清政府，在泊於南京下關江面的英軍旗艦“康華麗號”上，無奈地與英國政府簽下了喪權辱國的《中英南京條約》，其中一條即是同意開放廣州、福州、廈門、寧波、上海五個城市為通商口岸，允許外國人居住並派駐領事。此後，外國商人、金融家、傳教士和官員陸續來到寧波，並在寧波最繁華、地理位置最佳的甬江、奉化江、餘姚江三江匯合處設立對外開埠區，成為外國人進入寧波古城之門戶。儘管上海也是這一條約所定“通商口岸”之一，可那時的上海，其繁華程度遠不如寧波，寧波先於上海開埠通商，當在情理之中。
英國領事館、浙海關、巡捕房來了，天主教堂、江北耶穌聖教堂、僑民居留區、醫院、銀行、輪船碼頭來了，一幢幢敦實的歐陸建築次第出現，在江北左岸一字兒排開。沒錯，當時這裡已有不少中國民宅、中式店號，但在氣勢逼人的西洋樓廈面前，以木架構四合院、烊板店鋪、古街坊等為代表的中式傳統房屋被擠壓，被驅趕，被拆毀，三江口完全成了洋房的天下。漸漸地，這裡不僅有大不列顛的英式樓廈，還有法蘭西、德意志、荷蘭等多國風格的建築，宛如一處萬國建築博覽園。
時光荏苒，歲月流變。這麼多年過去了，屈辱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復返，歷史遺留下來的種種印記，成了不可多得的特有財富。史料記載，1927年，中國政府收回了三江口北岸外國人居留地的行政管理權，這些歐陸風格建築也陸續收回中國所有，這裡亦成為寧波城裡最堅固、最氣派的街區之一。記得上世紀七十年代，幼時的我跟著父母來寧波購物遊玩，在當年位於江北區瑪瑙路的汽車北站下車，行不多遠，就進入了這片異國情調濃郁的街區。從甬江上吹過來的風在幢幢樓廈之間穿行，開辦在洋房裡的卻是純粹中國特色的供銷社、土雜店、中藥舖之類，奇特的搭配，即便是少年也看得目瞪口呆。跟著父母在這片從未見過的古怪街區裡來回走了好幾回，成了少年的我對城市最深刻的記憶之一。
如今的寧波江北外灘，當然已是一番別樣精彩的景觀。湯湯甬江畔，幢幢洋房依然矗立，並已經過徹底修葺，煥發了新的風姿；歷史與時尚在建築的各個角落呈現，且和諧地交融。在這裡，你既能遙想昔日發生的一切，五味雜陳的歷史使人沉思，又能享有現代時尚生活的種種美妙，感受跨越時空和國度的精彩。
浙江等級最高、留存最完整的天主教堂，這幢哥特式建築是不能放過的；建築風格中西合璧的江北巡捕房同樣不可漏下；寧波幫早期知名商人朱旭昌的私宅，西式風格獨異，必須仔細看一看；巴洛克風格與中式建築完美交融的嚴氏山莊，為寧波幫開山鼻祖嚴信厚族人聚會的會所，絕對要看；而各幢建築中的西式雕花石庫門、青磚鋪地花玻璃窗、挑懸樑卷渦型的露台、科林斯式柱頭……種種容易忽略的建築細節，若細加品味，真的會讓你嘆為觀止、流連忘返！有人說，如今到寧波，外灘是非去不可的，因為在那裡你能看到這座城市的另一面，目睹迥然不同的城市景觀。這話當然說到點子上了，但對我來說，把江北外灘作為遊寧波的首選，把它當成最具寧波特色的景點之一，似乎更加準確、更加合適。
南塘老街是另一處今昔相融的好去處，只不過它的歷史遺存並非洋派建築，而是純粹的傳統民居。依著南塘河，大片明清風格的江南宅院聚集在一起，“魚骨型”街巷在屋宇間蜿蜒交錯。民國《鄞縣通志·文獻志》載：“南門有三市，西門有八市……船舶爭集，人民雜遝，夾道商舖，鱗次櫛比，一如江東。”可見，以前被稱為“南門三市”的今南塘老街，當年已是寧波城與鄞奉之間商業最繁華的地方。憑著地道的本地餐飲、娛樂、休閒等業態及底蘊豐厚的人文積澱，人們早已視其為“最寧波”的商貿街區和便捷生活的居住地。
現在的你若去南塘老街，首先得騰空胃腹，因為那兒的特產美食不要太多噢！自2012年南塘老街一期盛大開街後，始終突出餐飲美食這一特色，復興傳承了部分寧波老字號商家，引入寧波一副、趙大有、汲浭齋、草湖食品等傳統餐飲品牌和一批極富地方特色的美食小吃，如寧海五豐堂、餘姚黃魚麵、慈城四季香年糕等共30餘家商舖。每家老字號都有拿手好戲，每家美食店鋪都能把你勾引住，試一試你胃腹承受之極限。南塘老街還專門甄選出寧波11縣市區的眾多知名傳統特色小吃、餐飲和新派寧波菜，在此集中展示，各種風味餐飲、各式菜品都能迷醉人，這就厲害了。
來到南塘老街，你也不能光顧著吃，歷史風物還得緩步看一看，畢竟這裡保留了300多米的傳統街巷，擁有文保單位1處，文保點6個。宋代著名學者袁燮的後裔世居於此，規模頗鉅的袁氏家族居宅建築群會讓你在裡面至少轉上十幾個圈；面對眾多祠堂、學校、居住院落以及甬水橋、永善亭和關聖殿等文保建築，你只會發出表達感嘆的咂咂之聲。
不能說天一閣沒有誘惑力，那兩層磚木結構的硬山頂重樓式建築，究竟藏著多少學問，多少歷史故事，這是一個永恆的謎，寶書樓、尊經閣、東明草堂、明州碑林、范氏故居、司馬第……都是值得一遍遍琢磨、參悟的所在；不要說雪竇山可以忽略不去，那眼如乳如雪的洞中噴泉，“四面青山，山山朝古剎；環列翠峰，峰峰叩彌勒”的壯觀景象，隱匿於山谷的三處隱潭，傲踞山巔的千丈岩，還有那座堪稱濃縮了“半部中國近代史”的溪口古鎮，哪處景點不會讓你欲罷不能、樂而忘返？在寧波，值得遊覽的地方究竟有多少？當然已經說不清了。之所以竭力推崇寧波江北外灘和南塘老街，是因為這兩者有著奇異的關聯和反差，合在一起，更能生動體現這座港口城市的歷史根脈和獨有風韻。那就讓我們從這些景點抬步走起。
作者簡介：孫侃，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已出版長篇報告文學、文史隨筆、散文集等共40餘部，作品曾獲公安部金盾文學獎、浙江“五個一”工程獎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