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無錫市區,去到太湖黿頭渚風景區的話,如果走蠡湖上的“雙虹橋”,也就是老無錫人說的“長橋”,過橋後湖邊有一座小山,約百米來高。這座山的名字非常好聽,叫“寶界山”,如今它是一座免費開放的森林公園,歸屬於太湖黿頭渚景區。在寶界山鄰近湖邊的山坡上,有一棵樹齡在360多歲的銀杏樹,樹的後面還有一座大多數人不知曉的“湖山草堂”。
寶界山,從前也叫“朱山”,它是為了紀念西漢末年的無錫人虞俊。虞俊,官至丞相司直,公元八年,王莽篡位稱帝,廢西漢改國號為“新”,虞俊不願與王莽同流合污,於是王莽令虞俊飲藥酒自盡,虞俊留下一句“吾漢人也,願為漢鬼,不能事漢賊”。後來光武帝劉秀建立了東漢王朝,即位後就下令將虞俊安葬於無錫故里,並用朱幡覆蓋其墓塋,於是這座蠡湖邊上無名的小山,得名為“朱山寶界”。 “朱山”,也就是紅布覆蓋的意思。現今寶界山上,還有虞俊墓在。
寶界山,有著非常獨特的地理位置,它跟與之相連的黿頭渚充山、鹿頂山,被定義為“兩湖夾一山”。所謂“兩湖”,就是這些山體腳下,北面是蠡湖,南面是太湖。站在山頭,兩湖夾持著山脈,旖旎的湖山風光讓人陶醉。加上寶界山又是進入黿頭渚景區的第一山,因而歷史上,寶界山一直是“藏龍臥虎”之地,或者說是一處世外桃源。
從南宋開始,先後有四位進士選擇在寶界山築室隱居、靜心讀書。南宋詩人錢坤,是第一個挑選寶界山隱居的人。據說他於南宋紹興年間辭官返鄉,在寶界山東麓建造山麓別墅,藏書4萬卷,過著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從前的別墅,可不像現今的別墅富麗堂皇,興許就是山野裡的一間茅草屋。三百年後,明朝天順八年進士陳賓買下了錢坤的寶界山,並在山坡上植梅樹百棵,這大概是無錫歷史上最早的“梅園”了。
又過了一百多年,第三位和第四位進士相繼出現在寶界山,他們分別為王問和王鑑父子。王問,明朝嘉靖十七年進士;王鑑,明朝嘉慶四十四年進士。父子兩人都是通過讀書步入官場的,最後又效法陶淵明,辭官返鄉隱居。王問先後購下了錢坤、陳賓的別墅,再自己打造,在臨湖的山坡上構築“湖山草堂”,並與兒子王鑑一起,先後建造了寶界山“三十五景”。 《明史》中曾這樣描述王問:築室湖上,讀書三十年不履城市。
明朝的時候,從無錫市區到寶界山,沒有陸路想通,來去均只能乘坐漁船,加上當時蠡湖的水面遠比今日見到的寬廣,遇上風浪時,漁船擺渡還是風險極大。而王問父子樂享其成,巴不得與喧鬧的城區相隔,獨享寶界山的幽靜與美麗的風光。與王鑑有同年之誼的明朝散文家歸有光,在他63歲時,為王問父子寫了一篇《寶界山居記》,被後人譽為“明文第一”。歸有光在開篇就寫下了:“群峰出於波濤之間以百數。而重涯別塢,幽谷曲隈,無非仙靈之所棲息。”
王問父子在寶界山的“湖山草堂”中生活了五十多年,王問不僅擅長書法與山水、人物、花鳥畫,其詩作也清秀雅緻。王問於嘉靖二十七年創作了一首“歌行體”古詩,這首古詩名叫《湖山歌》,並刻於石碑上,其中一句:“峰巒映兮潭島,水溶溶兮煙霏霏”,把絕美的太湖風光刻畫的淋漓盡致。 《湖山歌》石碑原先藏於“湖山草堂”,現被移至黿頭渚景區內,作為無錫市文物保護單位進行了保護。
“湖山草堂”門前,栽種了一棵樹齡有360多歲的銀杏樹,推測是栽種於清朝的初年,那個時候的“湖山草堂”,應該是無人居住的地方,可能後人敬仰“四位進士”的隱居精神,種植了一棵銀杏樹以示紀念。這棵樹的編號為161號,進入了無錫市古樹名錄。樹的高度約有二十多米,因為種植在草堂門前的山坡上,因此從雙虹橋驅車前往太湖黿頭渚景區時,遠遠就能望見墨綠色的山崗上,有一片金黃色的銀杏葉在藍天下搖曳。
上世紀的八十年代時,因為寶界山腳下還有一個自然村“朱村”,而地處山坡上的“湖山草堂”,尚存清朝重建、民國時修復的平屋三楹,後來“朱村”搬遷之後,草堂再也無人打點,一度呈現荒廢。現在人們所見到的“湖山草堂”,是2010年9月重新修繕起來的,草堂前還立一重修石碑,以紀念這段可以載入無錫歷史的故事。
還在1927年太湖黿頭渚景區草創時,因為需要造“太湖別墅”,工人們在開挖山路時,挖出一方摩崖石刻,上書“劈下泰華”四個字。經考證,此摩崖石刻為王問所書。在太湖黿頭渚,王問共留下三處摩崖石刻,最絕的一處位於黿頭渚廣福寺前峭岩石上,同樣為四字:源頭一勺。其取意為:有源之水聚而為一勺,散而為三萬六千頃。這裡將太湖三萬六千頃面積的水,比喻為手中的一勺,這樣的文字功力十分了得。
無錫的初冬,能賞銀杏、覓古蹟的景點有許多,比湖山草堂門前的銀杏樹古老幾倍的也有。但寶界山湖山草堂,卻是最寧靜的地方之一,寧靜到在我拍攝的整個過程中,只遇到兩位遊客,而且是匆匆來匆匆去,沒有為湖山草堂和它的銀杏樹多停留一下。真的辜負了那一抹山坡上的金黃,以及那一份帶有湖光山色的風景。